别了,“波澜不惊”的2018年——2018年国际艺术界大事记

殷铄/本报记者  来源:中国美术报 发表时间:2019-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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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纽约苏富比拍卖会上,班克斯的作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切成碎片


2018年的艺术界给了人们无数的感官愉悦:我们看到了一大批优秀的新博物馆开门迎客,也见证了拍卖市场上一个又一个新高。然而,相比风云变幻的2017年一场又一场的大戏,2018年的艺术界终究显得平淡了许多,我们熟悉的名字依然牢牢地占据着各种媒体的头条。曾经影响力极大的圣保罗双年展,在2018年中也仅仅泛起了些许涟漪。

平静之下,必有暗流涌动。艺术是社会的一面镜子,透过2018年艺术界的几个主题事件,我们可以更加清晰地认知周围的世界。2018年岁末,《中国美术报》希望为您带来今年全球艺术界新闻大事件的盘点和意义解读,帮您看清艺术界和社会生活的种种纠葛。


新场馆与《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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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浮宫博物馆阿布扎比分馆

2017年岁末,卢浮宫博物馆阿布扎比分馆的开幕震惊了世界,也在2018年中频频引发大规模的舆论关注。卢浮宫早已成为一个符号,象征着伟大的西方文明,然而我们也无法忽略古埃及文化。当我们翘首以盼着埃及新国家博物馆——大埃及博物馆的开幕成为2018年博物馆界最大的新闻时,埃及政府却悄悄地宣布:要把正式开幕的日期推迟至2020年。游客们在即将到来的2019年也只能小部分地领略新博物馆的雄伟身姿。一座现代化的大型博物馆所需要的,远远不止是壮观的建筑设计这么简单,更何况大埃及博物馆所面临的,是如何妥善地转移和管理超过10万件古埃及文物的超级难题。大埃及博物馆项目的总预算高达6.75亿美元,虽然有日本国际合作银行和诸多捐赠者充足的资金支持,但超过两年的延期,必定会为埃及政府带来令人头疼的资金问题,2020年大埃及博物馆能否如期开幕,目前仍存在着疑问,也令艺术爱好者们深感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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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邓迪馆

同埃及人不同的是,在2018年9月15日开幕的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邓迪馆(V&A Museum Dundee)成为了2018年亮相的博物馆中最惊艳的一座。除了日本建筑师隈研吾充满想象力的建筑设计之外,这座新开张的博物馆之所以成为2018年中最受关注的新博物馆,还得益于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丰富的策展经验和设计收藏资源。和2017年度最受瞩目的新博物馆——南非的蔡茨非洲现当代艺术博物馆不同的是,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邓迪馆再次显示了英国人在博物馆建设和管理上的丰富经验。这座博物馆在开幕之后迅速推出了数个具有影响力的设计大展,完美地展示出苏格兰的设计成就与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开阔的国际视野。

除了在本国建造多家分馆,那些强势的大型国际性博物馆在海外开设分馆,已经成为了2017年以来博物馆界最受人关注的主题性事件。事实上,无论是卢浮宫博物馆,还是觊觎中国市场已久的大英博物馆,同苹果公司、大众汽车公司这些全球布局的跨国企业没什么不同。拥有悠久历史和丰富经验的博物馆巨头们,也在利用着手中的艺术资本进行着全球扩张,同时伴随“文化输出”这一有力的副产品。当然了,并非所有人都乐意为此买单,比如2018年10月在芬兰赫尔辛基正式开放的阿莫斯·雷克斯美术馆,就是对古根海姆博物馆全球扩张战略的一次漂亮的阻击。芬兰人拒绝古根海姆基金会当初在赫尔辛基冠名和经营新美术馆的提案,不是没有底气的。芬兰自身优秀的艺术设计传统完全有能力把阿莫斯·雷克斯美术馆发展成为新的国家标志。这正给那些试图复制“毕尔巴鄂奇迹”的城市提了醒:从长期的眼光来看,发展文化和旅游产业的过程中,建成一个地域性文化景点的意义,要远远大于引进一个外来的知名博物馆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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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救世主》

就在2018年即将画上句号的12月,艺术界又迎来了一条重磅新闻:年初由卢浮宫博物馆阿布扎比分馆斥13.9亿美元巨资购入的达·芬奇油画《救世主》,在经过了新一轮的专家鉴定之后,被排除出当年英王查理一世的收藏清单中。这或许意味着,这张吸引了全球目光的最贵艺术品,很有可能只是达·芬奇学生的一张作品。这也许解释了为什么卢浮宫博物馆阿布扎比分馆迟迟未展出这幅举世瞩目的画作。我们知道,2019年是达·芬奇逝世500周年,如果届时在巴黎卢浮宫的达·芬奇纪念大展上,仍看不到《救世主》的真容的话,基本上就可以确定这幅价值13.9亿美元的作品,很可能只是由某些博物馆、拍卖行和若干专家联合制造的一个局。

当达·芬奇的名字和13.9亿美元的数字联系在一起时,必然掀起媒体和艺术从业者的狂欢。我们都是这场游戏的企划者和参与者。娱乐化的风潮不仅仅影响着大批艺术家的创作,更令博物馆、拍卖行、收藏家和艺术媒体一起加入到这幕大戏之中。


文物回归的曲折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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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尔·拉科维茨,《看不见的敌人不应该存在》

2018年4月,伦敦特拉法加广场西北角著名的“第四基座计划”(The Fourth Plinth)迎来了第12座登陆在雕塑基座上的现代作品——《看不见的敌人不应该存在》。美籍伊拉克艺术家迈克尔·拉科维茨用伊拉克最常见的椰枣糖浆罐子组成了神兽“拉玛苏”的形象。这座雕塑将在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提醒着世人战争中的文物被非法盗卖现象。因此,已经持续了几十年,并仍然在继续的事业——归还战争中被掠夺的文物,在2018年中被世界诸家媒体集体放大,并逐渐成为了艺术界中的一个焦点话题。

让被掠夺的文物回归其文化母体,是很多国家文化艺术部门重要的任务之一。回购,自然是文物回归的途径之一,但这种耗费大量资金的做法,对于目前文物回归迫切的国家——伊拉克、叙利亚或是非洲诸国来说,显然不是可取的方案,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对于诸多曾经遭劫掠的国家来说,索回流失的文物,绝不可能仅仅依靠曾经的掠夺者“良心发现”,更应该在通行的国际法则之内寻求机会。同时这些国家应首先为可能回归的文物提供安全和适宜的场所,以及展示或研究这些文物的软硬件设施。只有这样,文物的回归才具有真正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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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存于大英博物馆的贝宁青铜器

2018年以来,法国总统马克龙频繁访问非洲诸国,每一次在与非洲国家元首的会晤中,都提到归还文物的议题。在2018年6月,法国甚至成立了专门的“文物归还委员会”,并任命德高望重的艺术史学家本尼迪克特·萨伏依担任主席。这虽然是法国政府在复杂的国际局势下建立良好对外形象的一次尝试,但同时也为非洲数国的文物回归提供了机会——至少是借口。

无独有偶,在2018年9月,大英博物馆举行了隆重的仪式,公开归还了8件在伊拉克战争期间被偷盗的文物。大英博物馆早在2015年就开始了一个名为“伊拉克紧急遗产计划”的文物保护项目,并派遣考古小分队进入伊拉克境内,寻找战争中被遗忘的文物。我们虽然无法判断大英博物馆在此次归还伊拉克文物事件中高调表现出的慷慨,是否会真正成为西方各国无偿归还文物的开端,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除了十几年前在伊拉克战争中流失的文物之外,那些在百年前由殖民地流向欧美的文物,恐怕要通过更加坎坷的道路才能回家。毕竟那些当年曾经被侵略的地区,如今大多依然处于欠发达的状态。资金和技术上的难题,也将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阻碍着文物的返乡之路。

无论如何,在2018年里,文物回归的话题被媒体推向了一个新高度。我们也期待着更多文物能够回到它们祖国的怀抱,从而真正形成一个文化多样性被充分尊重的未来。


谁是国际艺术市场“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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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詹姆斯·马歇尔,《无题(伦敦桥)》

似乎平淡的2018年,虽然未曾涌现出被人深刻铭记的艺术家或画廊的名字,但还是让关注艺术的人们记住了几个数字,准确地说是几个成交价格。过去的几年中频频占据着媒体头条的艺术家,在2018年终于全面爆发,不断创下拍卖市场成交价的新纪录。

自从非裔美国艺术家克里·詹姆斯·马歇尔两年前在大都会布劳耶分馆和洛杉矶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了个人回顾展以来,“非裔美国艺术家”迅速成为一个热词,频频出现在各大拍卖行的宣传之中。2018年来,马歇尔于1997年创作的油画《旧日时光》以2110万美元的成交价格,打破了“最贵非裔美国艺术家”的纪录。我们可能会回想起巴斯奎特曾经在2017年创下的1.1亿美元的天价纪录,但马歇尔和巴斯奎特的情况完全不同。英年早逝的巴斯奎特,更像是一个无意中跻身于以白人为主的20世纪纽约艺术精英圈子的不速之客,而近年来大获成功的马歇尔,则彻底地掀起了非裔美国艺术家在国际拍卖市场上的“黑旋风”。英国泰特现代艺术博物馆,同样在2018年重金购入了马歇尔创作的《无题(伦敦桥)》。泰特现代艺术博物馆的此次购入行为,是对其在2017年举办的历史性展览“一个民族的灵魂:‘黑人万岁’时代的艺术”的直接回应。

非裔美国艺术家们在拍卖市场上的巨大成功,是他们近几年来频频亮相国际艺术展的自然结果,也让非裔群体的艺术在艺术史上彻底站住了脚跟。如此说来,我们称马歇尔为2018年中非裔群体的大英雄,似乎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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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霍克尼,《泳池与两个人像》

2018年中另一位大放异彩的人物,同样让世人再一次被震撼。著名英国画家大卫·霍克尼1972年创作的《泳池与两个人像》在纽约佳士得拍卖会中,拍得了9031万美元的天价,从而一举超越美国艺术家杰夫·昆斯于2013年创作的雕塑《气球狗》创下的5840.5万美元的纪录。在世最贵的艺术家称号,在5年后终归了这位英国国宝级画家。

无论是马歇尔还是霍克尼,二人有着相似的背景:他们都专注于架上绘画,都在近期举办过成功的个展——前者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布劳耶分馆曾引发了非裔艺术的狂潮,而后者更是在泰特不列颠博物馆、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和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三个最顶级的博物馆分别举办个展,其中在泰特不列颠博物馆的参观人数超过了100万,创下了该馆的参观人数新高。由此可见,二人在国际拍卖市场上创下的纪录,不完全是由于收藏家或是美术馆的幕后助力,更是由于普通观众对其作品的认可。

2018年国际艺术市场上,到底谁是“大英雄”?答案不是马歇尔,而是以非裔美国人为代表的边缘艺术家群体;也不是霍克尼,而是大量坚守着架上绘画而最终受到大众支持的“传统艺术家”。相比起在拍卖会场当众铡碎自己作品的班克斯,我们还是希望艺术能够更加纯粹一些,更贴近美的本质。

“平淡的”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娱乐化”“窘境”和“追名逐利”不出意外地成为了2018年国际艺术界的标签(也许会成为每一年的标签)。而2019年到来之时,我们应该还会无数次想起这个波澜不惊的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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