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克军:跨界?越界?捞过界?——关于艺术底限的界说

吴克军  来源:中国美术报网 发表时间:2018-03-05

【本期话题】艺术的底线何在?

策划:李振伟

编者按: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当下的艺术作品与艺术家得到前所未有的青睐,其他领域的如文人作家、演艺明星等也会来分一杯羹。比如,前段时间一位名为×村的作家举办画展,邀请多位艺术批评家与文化名人参与,然而其并不十分高明的绘画作品却被捧为“惊世骇俗”,并被赞为“运用的渴笔焦墨手法,或许对应了×村在现实之中体验到的焦虑和愤怒”。像这类现象屡见不鲜,还有某些非专业人士放言无人出其右,而一些专业的艺术家、艺评家也乐乎为之站台,艺术圈似乎已成了没有底线的场所。在此,本期时评特以“艺术的底线何在?”为主题,邀请各位学者、批评家共同探讨。



跨界?越界?捞过界?——关于艺术底限的界说

□吴克军


自从杜尚把现成品的小便池定义为艺术,艺术的金字塔便开始摇摇欲坠,艺术变成了没有边际的事了;自从金钱全面主宰了艺术,艺术就变成了没有底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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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在不涉及金钱回报的前提下,书画的价值首先体现在它具有美学性、引领性或启发性作用;其次,它无疑是表明声望的一种直接有效的方式;第三,它能带来某一方面的愉悦感。反之,如果把这个前提重置一下,那么书画的价值就如沙滩上的建筑一样崩塌了,亦即,书画的价值本质上是极其脆弱的,它经受不起来自金钱的考验。

当今的书画艺术界是一个没有底限的场域,在精致利己主义的意识形态下,形成了内外两边争相把劣货、次品生产出来伪充艺术的现实。不是危言耸听,实已是到了让人质疑道德的地步。在里边的人不善于以跨界的方式拓宽艺术表达的界域,不知自重,不惜以自贬的方式糟蹋艺术,建立了令人憎恶的钱痨名蠹形象,自然被外边的人轻视到以为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自然也就可以随便被越界侵入且分而食之;在外边的人则不知轻重,不安于本行,以多年的名声为代价和招牌,化手为耙,大捞过界,把自己堕落为匍匐于金钱之下的猥琐的多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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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博伊斯说人人都是艺术家,社会也已进入泛艺术时代,但如果我们还认为存在艺术这回事,那么我们就必须对艺术、艺术家、践踏艺术的人进行严肃界定,厘清跨界、越界、捞过界的本质。

跨界指从某一属性的事物,进入另一属性的运作。主体不变,事物属性归类变化。通过自身资源的某一特性与其它表面上不相干的资源进行随机的搭配应用。可放大相互资源的价值,甚至可以融合一个完整的独立个体面世。越界意为超过了限度,亦即超出了能力范畴;捞过界则指出于贪欲到别人碗里扒饭,与艺术无关。

外边的人以官员、作家、主持人、演员最为明目张胆。官员如被绳之以法的胡长清之流,主持人如赵忠祥、朱军、倪萍之流,作家如贾平凹、老村、陈忠实、张贤亮、高建群、莫言、余秋雨(还有一些,笔者不愿借此为其扬名)等等,其中冯骥才可能是个特例,他称售卖字画是为了村落保护计划,对有情怀的人应该抱有尊重之心,但本人不了解情况,存而不论。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未入门,不入流的外行,笔法墨法色法、六法六要通通不懂,空间、结构、关系、语言、观念一概没有,大多对艺术只达到文字层面了解的程度,或仰仗自身才气,或者依样葫芦,或完全是凭借不知其来的感觉,胡涂乱抹,肆意而为。让·杜布菲说:“艺术永远都必须让人有一点害怕,又能让人笑一笑。”但是这些捞过界的人的所谓艺术,只能让人感到可笑或者苦笑。我们在其书画中,只看到没有专业素养的机械的、冷漠的、简化的、轻率的假模假式以及背后的狂傲、不屑、无赖与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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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捞过界“名人”往往表现出一个共性:出发点与目的的高度一致性——金钱。德格奥尔格·西美尔在其著作《金钱 性别 现代生活风格》中对金钱有一段非常精辟的论述:“通过把所有多层面的事物以同一的方式置于相等的维度,金钱成为最可怕的平等化中介。金钱根据多少的原则来表现各种事物在质上的差别。中性与冷漠的金钱变成了所有价值的公分母(基准),它彻底淘空了事物的内核、个性、特殊的价值与不可比性。”这些捞过界的“名人”使得当下整体平庸的艺术更加恶俗化了,通过金钱这个中介使得书画变为劣质化的一种无关艺术且不可要求质量的商品了。

这些捞过界的“名人”在认知上表现出对立的两个倾向:一些人知道自己的东西离艺术很远,难登大雅之堂,但堂而皇之地公然“卖名”,陈忠实倒是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的东西不是书法,是钢笔字的毛笔书写。可怕的是另外的一些人,他们真的以为自己的东西是了不起的艺术品,他们或以当代苏、米自居,有着全才的臆想并自以为是,洋洋自得,沾沾自喜,他们似乎永远不明白欣赏与实践是两回事,永远不明白艺术建立在能力基础之上,他们借助于自己在文学等领域的知识储备为自己的“作品”自我阐释,自我命名,借助于名气大肆忽悠,制造了大量的消费者。需求产生供给是一般的经济学原理,在当下,创造需求成为艺术市场上最为紧要的命题和着力最多的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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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或许是陕西乃至全国字画销量最大的作家,最起码,陕西没有一个书法家能达到他的销量。他不止一次说过,他本不想在书画圈混事儿,一再涨价的目的是为了通过高价阻止或拒绝那些采购者,但没想到是适得其反,越涨价求购者越多。看来贾平凹深谙凡勃伦效应之堂奥,但是,如果贾先生能够管住自己的心,挂牌拒售,恐怕也没谁会去逼迫他吧!

托尔斯泰早就说过:“当艺术作为交流方式的真正功能丧失之后,残留的便是一批以艺术的面貌伪装示人的消费品。真正的艺术沦丧带来的一个不可避免的后果,便是一个阶层的腐败,他们以这种虚假的艺术滋养自己。”

不止如此,这些捞过界的人士尚有几大罪过:一是让热爱艺术的人失去了对艺术的敬畏之心;二是使得公众的趣味遭到了破坏,降低了公众的审美能力;三是开了一个恶例,招惹得越来越多的同行利用在各自专业上的名气过界捞钱。当所谓的艺术转变为一种极为简单化的财富形式,必然会吸引越来越多的人苍蝇吸血般趋之若鹜,我们看到有许多年轻的名人正急匆匆地赶来;四是劣币驱逐良币,扰乱了正常的艺术市场秩序;五是助长了社会不良风气,使得社会财富的流向发生了改变,不能在正常的河道里流淌和发挥作用。六是大肆逃税,触犯了国家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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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跨界的文人很多,那么我们是不是对当代的这些官员、作家、诗人、主持人等一众名人过于严苛了呢?并非如此,主要在于两点的判断,一、是否以谋利为目的;二,是否具有能力。不言自明,今天的这些捞过界的人无法回答这样的质问。

我们必须尊重每一个追求“艺术”乃至追求财富的人的权力,也不反对任何人购买的自由。表面看来这是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实质上似乎各取所需、两厢情愿的背后却隐藏着诸多的密码:整个文化精神的垮塌,社会道德的失陷,法律的缺位,艺术的浅薄化,名人的唯利是图,艺术“农民”的普遍,书画礼品化伴生的腐败等等。

艺术圈内已是丑陋不堪,圈外的人又打着种种旗号大举介入,怎一个乱字了得?但是俗话说,长得丑不是你的错,长得丑还出来吓唬人那就是你的错了,长得丑还出来骗钱那就是错上加错。针对捞过界的人,法律不易界定,如何收拾呢?首先,没有办法告知所有的人购买或收藏他们的东西不值或风险何在;其次,我们无法劝告他们要爱惜自己的羽毛,有所为有所不为,对自己要有基本的认知,要有畏惧之心。也不能以人走人道,车行车道,猪能跳栏,不能驾辕等等规则或伦理来约束他们。第三,佛曰:三垢五毒七苦之首乃一贪字,报应不爽,但对于被金钱之欲塞住了心窍,彻底没有了恐惧之心的人而言,靠他们自我开悟恐怕也没有指望。坊间倒是有一个办法,针对他们在限价的基础上课以90%的重税,使之心理严重失衡,这些人是没有什么情怀去为国家创造税收的,如此或许可以刹住这股不正之风,借此把他们逼到历史深处去,由后代决定他们的价值,但这只是不切实际的玩笑。实际上,人类已经没有智慧阻止这些捞过界之人了,只能看着这些穿着“新衣”的皇帝一路裸奔,狂笑而去,这让人觉得十分绝望,只余在风中凌乱的姿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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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文至此,唏嘘不已,百思不得其计,只能把在其他文章中引过的王伯敏先生的一句话在这里再次弱弱地叨叨一遍:对于圈内的艺术家以及那些捞过界的自以为或冒充的“书画家”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拿出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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