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郁达专栏 | 记饮酒者王小箭二三事

石皓 / 本报记者  来源:中国美术报网 发表时间:2017-11-15

摘要:重庆本来是雾都,后来被污名化为“红都”,再后来,众所周知的原因,都懒得提了。其实,“雾都”也好,“红都”也好,意思都差不多,就是所谓“雾里看花”,一片迷茫或红色的迷茫,波谲云诡,难见真相。这让我想起红色谍战片《一双绣花鞋》以重庆为背景营造的诡异和惊悚。老川美和它所在的黄桷坪发生的那些故事,在艺术圈不也一样的诡异和惊悚吗?这些道听途说的故事和人物之中,江湖上人称“八爷”的艺术评论家、川美教师王小箭,无疑又是这些传闻的风暴中心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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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郁达与王小箭

记饮酒者王小箭二三事

管郁达 | 云南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教授 策展人 艺术评论家



重庆本来是雾都,后来被污名化为“红都”,再后来,众所周知的原因,都懒得提了。其实,“雾都”也好,“红都”也好,意思都差不多,就是所谓“雾里看花”,一片迷茫或红色的迷茫,波谲云诡,难见真相。这让我想起红色谍战片《一双绣花鞋》以重庆为背景营造的诡异和惊悚。老川美和它所在的黄桷坪发生的那些故事,在艺术圈不也一样的诡异和惊悚吗?这些道听途说的故事和人物之中,江湖上人称“八爷”的艺术评论家、川美教师王小箭,无疑又是这些传闻的风暴中心之一。

记得是三年前吧?在上海,我和小箭同去参加贵阳艺术家董重的展览,住的是赫赫有名的老延安饭店。我刚上楼,就见小箭提着他“艺术数据网”的几乎全部家当,大声问接待我们的酒店前台美女:“这里绝对是市中心吗?”美女笑答:“是的呀。这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上海的十大建筑呀。”

小箭是五十年代生人,老北京了,一口京片儿,多少有点胡同串子的味道。一见朋友,老远,双手打拱,连呼:“依约喂!依约喂!”热烈得却像重庆的火锅。他原先在北京二外学的是法语,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国美术界风云际会,狂飙突进的时候,他在《美术》做编辑,与老粟、高名潞是同事,亲历、目睹、见证了八五新潮中各种思潮的起落和人物的恩怨沉浮。八九后他去了美国,一如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中姜文扮演的大提琴手王起明,在彼邦经历了孤独打拼的游学岁月。他谋生未果却潜心译事著述,我记得,国内美术界较早谈符号学与结构主义的,小箭是其中一人。再后来,去国还乡,流放者归来。但没想到他选择落脚的地方竟是与帝都远隔千山万水的重庆四川美院,确切地讲是黄桷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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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

小箭对黄桷坪的热爱,在川美恐找不出第二人。流传于黄桷坪一个段子说的是:外地的朋友要来访他,电话是不必打的,只须径直到黄桷坪找家酒吧或饭馆一坐,听见隔壁子一群人划拳打马、一片喧哗,上前一问其中必有小箭。川美的教育,精华就是小箭总结的“啤酒教学”,学生老师打成一遍,教学相长,黄桷坪是现场,吃吃喝喝是媒介。川美师生亲密无间,其乐也融融,氛围令人激赏。这种风气可能与重庆的码头文化有关,江湖社会,重情尚义,义气当头,麻辣生猛。其中的豪迈与洒脱,别的地方是学不来的。像西湖边上的国美,温婉雅致得如同三月垂柳、一叶扁舟,那是江南文人的玩法罢了。有一次在杭州开会,谈到西南一地与江浙艺术家的不同,一位杭州艺术家抿了口茶,缓缓地把茶杯放下,然后轻轻地说:我觉得,我们做艺术是要动脑子的。言下之意呢?西南这边的艺术家,要么没脑子,要么只会喝酒吧?要么本来有脑子喝酒喝坏了?这是另话。

小箭好酒,逢酒必喝,逢喝必醉。他之热爱黄桷坪,我想原因之一可能就是,总有人请他喝酒,喝醉了也总有人将他抬回去。川美迁璧山大学城后,他心情郁闷了好长时间,大呼:川美完了。“艺术数据网”是小箭一手创办、组建的,其成员多为川美学生,星星之火,已有燎原之势。大江南北都有他们的声影。我曾戏言,此网为“艺术传销网”,其组织传播之法与安利类似,以其低成本高效率的运作传播当代艺术资讯和思潮,功莫大焉!这次小箭在延安饭店向我展示其装备,皆各路山寨货高低搭配,有如印度人釆购军火,完全不成系统。

小箭四海为家,有浪子心态。他戏言不为物役,不置恒产。留洋归来,穿着仍是一袭短裤、T恤加凉鞋的混搭,绝无海归闪亮登场的派头。其行头和装备活生生中国社会七十年代的活化石与文物。小箭说话口无遮拦,天马行空。治学则严谨通透,但往往述而不作,整天与群氓大战于网上,尤其与五毛党纠缠甚多,深夜仍在互怼对骂撕逼。我有时觉得他不务正业,可惜。可他不以为然,一则他的父母乃当年延安新华社的谍报员,他认为自己子承父业,还是红二代呢!怎么说不务正业呢?其二,他不是那种关在书斋中的知道分子,而是有公共意识的知识分子。“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这就与学院中的那些混混和学术太监们不同了。大家称他为“八爷”,小箭自嘲是“王八”的“八”,这,既有一种江湖的道义在里面,也是一种惺惺相惜的草根的情感。在中国美术批评界,他是四代通吃的批评家和传播当代艺术“永不消逝的电波”,勇猛精进,自强不息。人缘又好,善良、宽厚、天真、有情怀、有担当,迄今找不出第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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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报

这次,他在重庆黄桷坪搞了个“收藏展”,让我又是一阵惊悚。我知道,小箭不是可以随便拿“鸡缸杯”喝茶的土豪,更不是生前就盘算好削尖脑袋也要挤进美术史做圣贤。在我和许多喜欢他的学生的心目中,他充其量也就是个魂魄附在黄桷坪、川美,行走艺术江湖的酒鬼,一个浪迹天涯的童心未泯的饮者。他收藏的那些青年艺术家、学生的作品,恐怕都是省下酒钱换来的吧?李白说:“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所以,小箭的“收藏展“留给我的悬念更像是“一双绣花鞋”里的浓雾,雾里有没有花?如何看?说高冷点,已经是一个在艺术史中如何真实观看的问题了——历史的动人之处往往就在酒局饭桌上的声色与犬马。而他作为亲历中国当代艺术许多重要事件现场的评论家,其“收藏”一定别有怀抱,该带给我们多少意外的惊喜呢。关于这种以占有为目的、不想变现名利的“收藏”在学术上的意义,我在《王小箭作为评论家的“收藏”》一文中已有辨析。作为老朋友和同道中人,我随手写下的这些碎屑的旧事,“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聊胜于无,就算是与小箭共饮同醉的一些下酒的小菜罢。

 

 2017年11月9日于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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