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还是娱乐——美院毕业展览策划引发的思考(院方)

策划 李腾 颜培大  发表时间:2017-06-26

摘要:编者按:2017年业已过半,各大美术院校年度重头大戏毕业展争相开幕,这些毕业展策划虽各具面貌却呈现一个相似的趋向,即追求新奇的策划与华丽的场面,以此吸引社会广泛的关注。举其中有代表性的两个例子:5月20日,南京艺术学院的毕业“嘉年华”,做了一场直接面对社会公众开放的展演;6月1日,中央美院则是在毕业展前夜策划了“瓜熟蒂落”的开场仪式——将3500枚西瓜布满美院门前,吸引了大量到访观众,以致有同学开玩笑说自己被母校的创意策划“调戏”了。 从展览当天的效果来看,这些毕业策划通过新颖的宣传形式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可谓是一种学校教学创新的尝试,高等学府对社会广泛开放或可起到向大众普及艺术的目的;然而,从另一方面观察,作为全国一流的美术学府,搞这样充满娱乐氛围或另类行为的开幕策划,是否与大学应秉承的认真与严谨的教学观念相背离,高校毕业汇报对社会开放是否能真实有效地把教学成果展示好,并把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艺术作品本身呢?我们根据这个现象所涉及的相关问题,组织了院方代表与批评家一起参与讨论,试图从多角度来展现当前美术院校的发展现状,我想不论是支持也好批评也好都是出于对当下高校美术教育改革的关心,希望能为美术高校的教学改革与发展带来一定帮助。

校方观点:

刘伟冬:南艺“嘉年华”是学生创新的平台

南京艺术学院毕业嘉年华的创意最初虽然是由我提出的,当时曾提出过一个口号叫做“一校展演,全城盛宴”,但它毕竟只是学校的一个教学、创作活动,是毕业生成果的一次大检阅,创意的初衷也就是希望我们的教学、创作成果不要仅仅局限在所谓的专业范围内,应该尽可能地让社会群体了解它,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这也算是高等艺术教育服务社会的一种形式吧。但最终它能够衍化成南京这座城市的一个文化事件,受到社会如此深切的关注,的确有点出乎我们的意料。

说到南艺的嘉年华,在我看来,它至少可以用这样四个关键词,即综合、创新、开放和共享来概括。在这一层意义上,它与我们一贯的办学理念和办学精神是一脉相承的,可以说是这种理念和精神的必然结果。首先我们来说说综合。南京艺术学院的前身是1912年刘海粟先生在上海创办的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但刘海粟先生心中的美术是一种大美术的概念,当时的学校就有音乐科,而且学生的戏剧等社团也非常活跃。经过一个多世纪的发展,如今的南京艺术学院已经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综合性的高等艺术学府,它基本涵盖了艺术领域所有的学科门类,办学层次高,专业分类广,而这种综合的态势和格局也是我们最大的优势之所在。当然,所谓的综合优势,不是学科与学科,专业与专业的简单叠加,构成一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庞大阵容,重要的是各学科与各专业之间的交流与融汇,在相互影响相互启发的互动中开拓出一片新的天地。这样的问题在理论层面已经形成高度的共识,但在实践层面却是举步维艰。试想油画与国画之间尚且壁垒森严,更何况跨学科之间的交流与融汇。而南艺的毕业嘉年华正是在实践层面上进行着这样的探索,我们试图打破壁垒,增加交流,互通经验,至少有许多学生的作品体现出了一种开放性、实验性和丰富性的特征,即便如此,许多作品尤其是设计类的作品也没有放弃实用性这样一个基本原则。当然,我更看重的不是一件作品的产生,而是对学生开放性思维的训练,这对他们今后的发展尤为重要。

现在我们来说创新。有了开放的环境和开放的思维,创新就会成为必然的选择。但有时候我们会对创新产生一种误读,总喜欢把“创新”二字从“高大上”的层面上去理解,每每提到创新就成了一种壮举。其实,就艺术的创新而言它不仅体现在一件作品上,一次表演中,而是体现在艺术教育的每一个步骤和每一个细节上,有时候它就是一点一滴的事儿。创新往往是一个过程。我们固然要引导学生创作出有新意的作品,但我们更要培养学生的创新理念和创新的精神,有了创新的人就不怕没有创新的作品。而南艺的嘉年华就是为学生开设的一个创新的平台,它既有形又无形;它既有高度,对每一个指导老师和毕业生又有要求,又有广度,让老师和学生都能够自由地发挥。这样一个联合的开放式的毕业展演,极大地激发了学生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而在这些想象力和创造力中孕育而生的就是许多优秀的具有创造性的作品。

我这里提及开放是一种物理空间的开放,而且应该在两个维度上进行阐释。第一个维度就是学校的对外开放,即国际交流。南艺历来就重视国际间的学术交流,早在建校之初刘海粟先生就积极倡导并身体力行,这在蔡元培先生为我们撰写的校歌中就有充分的体现——“我们承继了四千年建设文化的祖先,曾经透彻了印度哲学的中边,而今又感受了欧洲文艺的源泉”。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近十年中,学校在对外交流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在校的外国留学生有数百人之多,并与欧美许多知名的大学签有合作协议,而且这些协议都在卓有成效的实施之中。光设计学院一家,每年由外籍教授开设的课程工作坊就达十多项,这些工作坊的第一受益人就是广大的学生,他们有机会与国际著名的教授、艺术家和设计师面对面的交流,在解决实际问题中增长知识和能力,这些进步和成长在学生的毕业展中均有显著的体现。最近,学校又与英国皇家爱乐乐团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在人才培养和社会服务等方面进行全面合作。

我们第二维度的开放是指对内开放,即向社会开放。南京艺术学院地处城市中心,校园美丽,交通便利,在艺术传播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随着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大学服务社会的功能日益彰显。就我们的办学理念和校园管理而言,我们始终坚守一条开放的原则,即我们的校园不仅是培养高端艺术人才的平台,同时也是向社会传播美、实施美的教育的窗口。对此,学校制定了一系列制度和措施,力争最大限度地发挥校园的文化传播功能。在我看来,南艺的嘉年华就是一种最好的开放形式,学生向社会呈现他们的努力,社会来欣赏和检阅他们的成果,这样的互动不仅增强了学生的自信和骄傲,同时也提升了市民的审美趣味和水平。我以为艺术之花只有绽放在每一个人的心灵里,每一个人的微笑中,这才是艺术教育的最大成功。由此引申出最后一个关键词——共享。我对天下大同的理解就是要让每一个社会成员都能平等地享受改革开放带来的成果,让每一个公民都有获得感和幸福感。当然这种获得感和幸福感不能仅仅是物质的,它们必须还是精神的,而南京艺术学院在打造我们共同的精神家园方面有着自己独特的优势,这是我们的社会担当,也是我们的历史责任。

   当然,我们的嘉年华的举办也引来少量负面的评价,认为太过注重形式,没有把钱花在刀刃上等等。我们对一切善意的意见和建议都是愿意听取并加以改进的。作为校长,我以为学校把钱用在学生的毕业展演上就是对学生和老师最大的负责和尊重,是用在了最锋利的刀刃上。我也可以很负责地说,我们也绝不是因为学生的作品水平差才用所谓的热闹来作某些掩盖,南艺学生的大多数毕业展演即便放在全国的平台上都是属于一流,学校学科的综合实力排名连续三四年都位居全国前三位,这是要靠数据说话的,光靠热闹是得不来的。至于有些批评者说大学就应该在象牙塔里做学问,无需社会公众的关注和评价,这样只会降低审美和教育的标准。我觉得这样的意见是没有必要去应对的,因为对批评者来说,他们认为真理总是在他们的手中。你真的关门办学了,他们就会批评你不关心社会,一心只读圣贤书;你注重社会服务了,他们又会批评你不学无术,等等。与其和他们理论,还不如抓紧时间做点自己的事。


陈青青:人生难得毕业季——美术院校毕业季两面观

毕业季对于求学数年的莘莘学子来说,是学生生涯的集结,亦是个人青春里不可磨灭的集体印记。近几年,尤其在艺术院校中,毕业展览、毕业演出等一系列毕业季系列活动不断推陈出新,在构思和展出形式上都进行各种新鲜的尝试,引发社会的高度关注。但在对毕业季的热议中,不免有人提出异议,认为作为学子多年的毕业汇报,以如此充满娱乐氛围的展出方式是否妥当,是否与大学应秉持的认真与严谨的教学观念背道而驰?毕业季现象逐渐进入公众视野,其意义与功效,也成为初夏时节人们所津津乐道的热点话题。

美术院校将毕业季变为一场人人都可以参与的狂欢,聚光灯与人潮涌动中是毕业生学习成果的集体表达,对于评价褒贬不一的言论,我们或许可以从三个方面来理解。首先,这种集结展示促使毕业班同学更加注重自己的毕业创作和论文答辩。就中央美术学院来说,以往的毕业展都是内部观摩式和轮流更替式的,例如中国画专业展览之后再是油画、雕塑、设计等,依次展示,这样的呈现方式更多给人以只是小范围内部交流的错觉。对于毕业生来说,准备毕业的一年忙于就业等问题,普遍认为毕业展与个人就业并无直接关联,因此自然就放松了对毕业作品的自我要求;对于公众来说,很少有人把注意力投放于美院某个专业的一个小展览上,因而也不被关注和讨论。但毕业季展览的同台登场和集中展示,让学生对毕业创作的投入度发生极大逆转,无论是创作过程还是展示效果,再到布展的各个细节,都花费了百分之一百二的精力,甚至在开展前夕,很多同学都睡在现场通宵布置,力争使自己的作品达到当下个人艺术创作的极致。

第二,推动学院教学检查,发现问题。毕业作品的集中展示对学校整体观察、分析、研究、判断教学现状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各专业单独展示因时间跨度而无法进行平行比照,而各个学院同台献演就为学院教学成果的检验提供了契机,中央美术学院在每次毕业展览之后都会进行全面的教学评估,不仅有利于学院自上而下对各个学科的状况进行准确“把脉”,也为毕业生提供了个人专业水平的坐标系,更为在校生的未来专业方向与路径提供了学术标杆。毕业展因此形成了巨大的文化集结场,而超越了题材、样式、媒材以及学科文化界限的各种作品也激发了学生的创作可能性,更为学院教学开拓了新的思路。

第三,打开了学校通往社会的大门,让社会各界走进校园。中央美术学院院长范迪安提出:“央美举办毕业季,校园变成美术馆”,美术院校除了艺术创作、学术科研和人才培养之外,还具有广泛的公益性和大众审美引导性,近日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观展的观众一天最多可达一万两千人左右,这样一种大规模的观展交流为毕业生打造了一个向社会公众展示自己的大舞台,为就业或创业建构了平台。毕业生们将自己的联系方式或微信二维码贴在作品旁,有的作品当场被收藏,有些作者被前来观展的画廊签约,从象牙塔到社会,这种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称为学校的“适销对路”。另一方面,对于艺术院校来说,公众很容易认为其呈现出的东西就是好的、正确的、前沿的,这对于大众的审美和思想导向非常关键。设想如果艺术院校搞封闭式和小范围的展示而不面向公众开放,使两者产生距离,艺术作品永远存在于殿堂,而无法与社会、公众、生活发生关系,公众无法接受正确的对于美的观念,长此以往,甚至会在社会中产生畸形的美的代替品。

对于艺术高校的毕业季,其实应当从两方面看待:在毕业作品、毕业设计和论文上,应当以严格的学术准则去要求,专业上的严谨认真始终是一个学院应当秉持的学术态度;而毕业季活动,则可以用轻松活跃的方式进行。这里的“轻松活跃”,并不是被妖魔化了的“娱乐”的概念,被认为是不思进取和违背先进生产力的享乐主义,娱乐作为一种产业根植于旅游、游戏、动漫、演唱会、音乐会、电影等等之中,其本身与庄严与否并不具有可比性。在艺术院校中,聚集着一群脑洞大开的人,用有意思的方式表达平凡生活中的所思所感,这种“挑逗”观众神经的呈现方式比中规中矩来的更为巧妙。

毕业季不仅是学院所需,也是社会所需,不管是南艺的“520”事件,还是央美的瓜田,各个院校都力争出奇制胜,提高学院影响力,但在这之中如何保持“生动活泼”与“严肃认真”的比重,便见仁见智。当然,人生难得毕业季,对于年轻艺术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艺术青春朝气的热忱和不忘初心的信念。传统需要代代相传,社会需要审美设计,时代需要精神引领,这一切都需要年轻艺术家共同肩负起责任。在热闹的美院毕业季背后,也许应当引发各领域更为深层的思考,而这也是对于青春、对于艺术的最好诠释。


批评家观点 (点击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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